此時，才下午四點過的樣子，離吃夜宵尚早，丁木春便答道：“聽戲文吧！”

霍啟帆悶頭笑，他是笑丁木春歪打正著，因為丁木春不知那女子說的話裏，有暗語，聽戲文是正經事，吃夜宵麽就是找姑娘陪著留宿在此，而不是單純的吃夜宵的意思。

“那二位客官請先隨我上樓吧。”濃妝女子非常客氣地在前面引路，霍啟帆和丁木春跟著她上了二樓。

女子又問：“二位客官是要個雅間呢，還是坐大廳？”

“雅間吧！”丁木春其實是有點怕被熟人看到，他覺得上這種地方來，總還是有點難為情的。

女子笑了笑，便又把他們引往一個雅間，雅間向外，打開一扇窗戶，正好可以聽到大廳裏的說唱表演，而關上窗戶則又變得很安靜，可以花錢，指點藝人來為客人彈唱。

坐下後，馬上有跑堂的夥計上來為他們斟茶倒水遞熱毛巾，又端來瓜子、點心等供他們嘴巴解悶兒。

丁木春問霍啟帆：“這裏看上去和茶樓也沒什麽區別，為什麽上次你提到‘望月樓’時，九斤哥好像特別討厭這裏呢？”

霍啟帆便把剛才招呼他們上樓的女子說的話裏那層暗語解釋給丁木春聽。

丁木春臉刷一下紅了，忙說：“原來如此，幸好我沒有回答說是來這裏吃宵夜的。”

霍啟帆大笑：“哈哈哈……就算說了，也無妨，不知者不為過，再說，你不願留宿在此，他們還能硬綁住你的腿腳？不過，一次兩次不要緊，時間長了，有可能會得罪人，啊哈，沒準也會被打斷腿！”

丁木春難以置信地望著霍啟帆，說道：“那我們聽一會兒就趕緊走吧！”

“哈哈哈哈……”霍啟帆一邊笑一邊說：“我逗你玩呢！也不想想，我們是什麽人？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啦？”

“可是，人家又不知道你是警長，我是探長，打了再說呢？樂天不就挨過打？是什麽人幹的，到現在都沒查出來呢！”丁木春也是故意刺激霍啟帆，打樂天的人沒有被抓起來，他總是心有不甘，雖然他也知道這裏面怕是有些隱情，但一碼歸一碼，抓住打人者是警察該盡的責任，能不能原諒打人者，是丁木春和陶樂天的事。

霍啟帆果然被丁木春這番話嗆住，收住笑，說道：“沒事，可能他們不怎麽認識你，可他們還是認得我的。有我在，保你平安！”

大廳裏傳來一男一女彈唱評彈的聲音，丁木春問跑堂的夥計，他們唱的是什麽？

夥計答道：“現在唱的這出是《杜十娘》，二位客官，我們這裏有數十位能彈會唱的姑娘，你們可花些小錢，請她們專門來雅間彈唱個小曲，那味道可比聽大廳裏常彈的曲目好多了！”

丁木春本想拒絕，霍啟帆朝他遞了個眼色，問夥計：“都有哪些姑娘呀？曲目名有嗎？”

夥計熱情地拿出一個寫著曲目名的紙單，曲目名後面寫著彈唱者的姓名。

霍啟帆裝模作樣看了一下，然後問道：“柳小青和柳春煙二位姑娘在嗎？可否請她們出來為我們表演一曲？”

夥計有些為難地說道：“這個，二位客官大概不常來我們‘望月樓’吧？柳小青和柳春煙兩位姑娘可是我們樓的頭牌，白天她倆都不在，通常只做夜場表演。”

“哦，果然是頭牌，這麽俏啊？只做半天生意？”霍啟帆譏誚道。

夥計忙說：“假使二位客官誠心誠意為兩位姑娘而來，不妨就在我們這裏用過晚膳再說，兩位姑娘今天晚上必定會來。我敢保證，她倆的彈唱表演，一定能讓二位客官過目難忘，許多客官都是因為聽了這兩位姑娘的評彈，成了‘望月樓’的回頭客和常駐客呢！”

“我看你小子，倒是說得比唱的還要好聽呢！”霍啟帆笑罵道：“既然你如此賣力地推薦，那我們倒是真要留下來體會一下‘望月樓’頭牌的唱功，要真如你所說，我會打賞你的，要是你在胡誇，那就撕爛你的嘴巴！”

夥計忙說：“不敢、不敢，的確是客人們都這樣誇讚，小人才敢賣力推薦。不過，小人也有言在先，這兩位姑娘一向被客人寵慣、捧慣著，脾氣略大，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預約了，我剛才只顧推薦，還沒有去查過。”

霍啟帆說道：“被人預約了的話，別人就不能點她們彈唱小曲了？”

夥計說：“得看預約的方式，有些只包一小時，有些可能會包整個晚場。”

“整個晚場？那得多少錢？”霍啟帆因好奇，追問道。

夥計抹了一下頭上的汗，說道：“這個價碼得找老板娘問，小人不清楚。”

大約怕說多了惹事，跑堂的夥計連忙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丁木春問霍啟帆：“這‘望月樓’的老板是誰啊？”

霍啟帆說道：“掛牌老板麽，是已經退居閑職的前軍閥朱恩禧，不過，聽說背後還有另一位合夥人，朱恩禧會把掙的錢分合夥人一半，但那合夥人從不拋頭露面，神秘得很。”

丁木春聽了，笑道：“真有意思。”

霍啟帆說道：“是啊，以前的雲來鎮比較單純，自從來了不少退居要位的軍閥、財大氣粗的生意人，還有跟著進來的、從事各種行當的男男女女，雲來鎮比以前熱鬧，但人員關系也更加覆雜了。真是頭痛啊，怎麽輪到我當警長的時候，雲來鎮就不再是輕閑之地了呢？”

丁木春笑道：“雲來鎮需要你！你還年輕，總得讓你有點事情做做的！”

“別光說我，你還不是一樣？”霍啟帆立馬還嘴道。

大廳裏一男一女正對著臺下寥寥無幾的觀眾在認真地彈唱《杜十娘》，丁木春聽不太懂蘇州話，越坐越無聊，他問霍啟帆：“你真的決定坐在這裏等天黑？二位頭牌姑娘即使唱得再好聽，我也是聽不懂的，要不，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回去晚了，我怕樂天也要擔心得到處亂找我們了。”

霍啟帆說：“既然來了，還是見上一面吧，以我們的身份，以後也不能多來這裏，被別人看到會說閑話的，所以，不妨再忍忍，見識一下兩位姑娘的才藝再走不遲。”

丁木春無奈，只得叫跑堂的夥計新沏一壺茶來，又問這裏能否點飯菜？

夥計說可以點，有酒有菜，甚至還問丁木春和霍啟帆，喝酒可需要姑娘作陪？

丁木春正要拒絕，霍啟帆卻說：“這樣吧，你去幫我們預訂一下，今天晚上我們想請柳小青和柳春煙二位姑娘彈唱個小曲，時間嘛，一兩個鐘頭的樣子。”

“好咧。”夥計一口答應了，放下新沏的茶，下樓去找老板娘了。

過了一會兒，夥計把丁木春和霍啟帆點的飯菜用托盤端上來擺在桌子上，丁木春和霍啟帆沒有要酒，兩個人並不餓，但沒別的事可做，就先把飯菜吃了。

吃好後，讓夥計把碗碟撤走，重新喝茶。

霍啟帆有些不耐煩地問：“怎麽我們要聽個曲就這麽難呢？二位頭牌究竟幾時才能到呢？”

夥計一臉堆笑道：“客官喝杯茶消消氣，我跟老板娘說了你們要點小青姑娘、春煙姑娘單獨唱曲，老板娘已經記下了，還叫人去催她們早些來，估摸著這會兒應該在來的路上了。我下去再幫二位客官問問。”

也不知道是夥計心虛呢，還是真的去幫催促，還沒等霍啟帆罵人，夥計已經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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